葷素不忌

阿嬤(奶奶)是一個性冷的人，
並不難親近，更不是那種難伺候的老人家，
從我有記憶以來，沒看過阿嬤有什麼情緒起伏，
大概是這個關係，阿嬤一直給人有點隔閡的感覺。

唯一會讓阿嬤有所微詞的，大概是食物吧？
阿嬤很挑食，並不是挑嘴，
東西好不好吃有她自己的一套標準，
家族裡的人都知道，還紛紛開玩笑說，
被阿嬤讚揚過的食物，那肯定是很好吃了。

辦完阿嬤的告別式後，依習俗要「辦桌」宴請親友，
按常理菜色自然是素的，不過一些長輩有意見，
平日大魚大肉慣了，喪事期間吃素菜簡直難以忍受，
好不容易挨到最後一天，堅持一定要開葷...
雖然我同意很多喪禮的繁文縟節根本是表演性質比較多，
(表演什麼？表演難過/孝順給街坊鄰居看啊！)
但吃素菜應該是對亡者最基本的尊重了吧？
我心裡實在覺得荒謬透頂，
不過這是阿嬤兒子的意見，我又有什麼立場置喙？
最後討論的結果是，開一桌葷菜，其餘都是素的。

按照輩分，越有份量的才有資格上葷菜桌，
我是孫姪輩，當然和表/堂兄弟姐妹落桌素菜。
十幾人大圓桌，竟然稀稀疏疏坐不滿，
此時耳邊傳來機車發動的聲音，
有家室的哥哥姊姊必須趕回家張羅午餐/帶小孩，所以先行離開，
其餘一批年齡比我小的弟弟妹妹竟然也結伴成行「買吃的」，
我幾乎無法置信，
一旁的小嬸還打趣說，我是因為沒交通工具，才被迫留下來吃素吧？
沒答腔，我回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。

菜餚和喪禮儀式一樣可笑，
栩栩如生的滷肉是香菇頭做的，紅燒魚片由層層腐皮堆疊，噢！還有海苔偽裝的魚皮，
嘴裡滿溢著素味，內心卻五味雜陳，
我知道這並不符合我內心認可的喪禮，
但是一場滿足大部分人期待的喪禮，大概就功德圓滿了.... 吧？

這時二嬸挾了一口魷魚(其實是蒟蒻)送進嘴裡，
笑著說：「如果媽在，一定也覺得難吃死了！」

突然之間，我被這句再中肯不過的評論給逗笑了、也釋懷了...

吃素和那些種種既定禮俗，
(如喪事期間不得減頭髮、刮鬍子，因為太傷心了不能自己，無暇顧及容貌)
就留給想遵從的人執行，每個人自有他懷念往生者的方式，應給予尊重。
何況我那沒什麼情緒起伏的阿嬤，絕不可能為這點小事生氣，更惶放在心上啦！    :)

ps 寫完這篇不禁佩服起自己，連喪事也可以扯到吃的